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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节（第2页）

&esp;&esp;月池是突然惊醒的，她趴在办公桌上，身边是巨大的落地窗中。夜晚的城市的辉煌，穿过透明的玻璃，散落在她的身上。她怔怔地望着外头，五光十色的灯火，绚烂如春。她打了个激灵，惊惶地起身，黑色的伞裙像花儿一样铺陈开来。她低头死死盯着自己脚上的那双露脚趾的鱼嘴鞋和涂成了红色的指甲，忽然抓起了手提包，拔腿奔了出去。高跟鞋在楼道中踩出砰砰砰的声响。她还在加班的下属们露出惊诧的目光，他们口中的一声李总还没叫出口，就见她如疯子一样，冲进了电梯中。

&esp;&esp;她在电梯按键上摸索，不小心误触了警报键，服务人员的询问声在电梯里回荡，可她却充耳不闻，她按着一楼，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很快，电梯就在她面前缓缓打开，熟悉的大厅映入她的眼帘。前台小姐走到了她的面前，礼貌地询问：“李总您好，请问需要给您叫司机吗？”

&esp;&esp;月池浑身颤抖，她哆嗦了好几下，才说出了今日之是不可执

&esp;&esp;我爹已经死了，我不能再让她去死了……

&esp;&esp;嘎鲁心中大恸，他此刻心神失守，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月池福至心灵，问道：“她、她可有说起，自己是何方人士？”

&esp;&esp;嘎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月池道：“我已是快入土的人了，您还担心什么？我、我虽然与您母亲素未谋面，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她若是官宦人家出身，说不定，我真的知晓。”

&esp;&esp;嘎鲁犹豫片刻道：“是徽州的程家，家中是有做官的……”

&esp;&esp;月池登时变貌失色：“南直隶徽州府？是不是休宁县人士！”

&esp;&esp;嘎鲁一愣，他下一刻已经冲上前来：“你真的知道？”

&esp;&esp;月池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打转，似乎是要找出一些故人的痕迹，嘎鲁已然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说啊，你快说！”

&esp;&esp;月池道：“她有没有，和你提过程敏政？”

&esp;&esp;话音刚落，她就从嘎鲁的脸上读出了一切：“是堂兄妹吗？”

&esp;&esp;她的一个师父唐伯虎是程敏政的学生，而另一个师父李东阳，是程敏政的同窗。程敏政因科考案死在狱中后，每逢他的忌日，他们都会祭拜，并遣人送礼前往休宁。月池也因此在朱厚照面前，请求加恩给他的后嗣。真是没想到，当年一念之仁，举手之劳，居然成了今日的救命法宝。

&esp;&esp;嘎鲁深吸一口气。月池哽咽道：“真是孽缘。程公娶大学士李贤之长女为妻，而我的生母，正是李贤的次女啊。诺颜，说来，我们两家也是世代交好，算我求你，看在你娘的份上，送我家去吧。我即便到了九泉之下，都会对你感激不尽的。”

&esp;&esp;嘎鲁怒道：“可你这么回去会死的！这么大的雪，你在半道上就会没命的。”

&esp;&esp;月池悲哀道：“世兄，我和伯母一样，即便死，我要死在自己的故土。”

&esp;&esp;嘎鲁静默良久方起身，他没有应承，而是道：“你放心，不用回去，药材的事，我会想办法。”

&esp;&esp;月池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居然还不肯答应，她道：“这天寒地冻的，你能去哪儿想办法？”

&esp;&esp;嘎鲁不耐烦道：“总之我一定有办法！”

&esp;&esp;月池又急又气：“你们蒙古穷得连纸都没有，国书都要反复使用，别说是你爹那里，就算是汗廷之中，估计都没有多少药藏吧！”

&esp;&esp;这说得是弘治年间，达延汗入朝时递交的国书居然是是往年用过的，上头的日期都不对。鸿胪寺欲以不敬之名怪罪，可孝宗皇帝却道，蒙古苦寒，不必计较。月池只是听了一耳朵，却对蒙古的穷困留下了深刻印象。

&esp;&esp;嘎鲁没有答话，道：“休息吧。”语罢，他转身就走。

&esp;&esp;月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她已是气急败坏，刚想要重重捶床，却顾及一旁人事不省的时春，只得生生忍下，长叹一声。

&esp;&esp;乌日夫没想到，嘎鲁竟然在这种天气还要出门。他劝道：“诺颜，这，不过是两个汉人，您这是为什么呀。再说了，这么大的雪，咱们能去哪儿弄药。”

&esp;&esp;嘎鲁没好气道：“还能去哪儿，去汗廷。”

&esp;&esp;乌日夫大吃一惊，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嘎鲁：“您、您疯了？那就是两个汉人，他们……”

&esp;&esp;嘎鲁斜睨了他一眼，他道：“你是不是皮又痒了，我为什么要跑这一趟，还不是因为你！”

&esp;&esp;那日当着月池的面，嘎鲁虽没有处置乌日夫等人，可在人后，他就以摔跤为名，将这群人狠狠揍了一顿。乌日夫被打得浑身青紫也不敢作声，更不能去找丹巴增措看病，只能在夜里悄悄叫老婆抹药。他一听嘎鲁之言，就觉身上又疼了。

&esp;&esp;嘎鲁想了想道：“把他们都叫上，活该你们去。”

&esp;&esp;乌日夫等人叫苦不迭，却只能跟上。嘎鲁牵动缰绳，打马射了出去，冲进了这茫茫的大雪中。

&esp;&esp;这一次赶路，花了四天四夜才到达目的地。望着眼前这座熟悉的斡耳朵，饶是离开多年，嘎鲁心中依然感慨万千。他步履虚浮地下马来，侍从奴仆瞧见他们的身影即刻就围了上来。他们刚开始还认不出，喝骂道：“是什么人！”

&esp;&esp;乌日夫呸道：“瞎了吗，连王子都不认识了。”

&esp;&esp;侍从们定睛一看，才依稀辨出了他的模样。他们心中又惊又喜又忧，先是谢罪，又回头大叫道：“是小王子回来了，快，快去禀报大哈敦！”

&esp;&esp;满都海福晋正在梳妆，她闻声连顾姑冠都来不及戴，披散着头发就走出金帐。她看着一身狼狈的嘎鲁，万不曾想到他会这个样子回来，惊道：“嘎鲁，孩子，你怎么，是有人在追赶你吗？”

&esp;&esp;嘎鲁定定望着她花白的头发，半晌方道：“嘎齐额吉，我没事。我有事求您相助。”

&esp;&esp;斡耳朵中，巨大的火盆中，火焰正在熊熊燃烧，产自中原的香料在火中渐渐化为灰烬，一股浓烈的芬芳释放出来。满都海福晋坐在狼皮大褥上，眉头深锁：“你要那么多药材，做什么？”

&esp;&esp;嘎鲁立在中庭，低头道：“回嘎齐额吉，孙儿有重要的人要救。”

&esp;&esp;满都海福晋冷哼一声：“是吗，那你可得说说清楚了。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让你肯甘冒这样的大险，回到这个你畏如蛇蝎的地方。”

&esp;&esp;嘎鲁闻言，眼中划过一丝痛色，他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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