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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谢一好像痴了一样,木木地任他抓着自己的手,不吱声。
&esp;&esp;两个人静谧下来,楼下传来隐约的开门声,然后是一个女人尖声尖气的抱怨:“哦哟,侬哪能嘎晚的啦……”
&esp;&esp;王树民放开谢一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大着舌头颠三倒四地说:“我心里难受,我心里难受小谢……难受……堵得慌,心里……这儿堵得慌……”
&esp;&esp;“为什么堵?”
&esp;&esp;“不知道……”他的声音好像从嗓子里一点点挤出来的似的,又像轻轻的叹息,听上去细细软软的,和这男人的样子完全不搭调,好像个长过头的孩子撒娇的样子,“我不知道,我下了火车就想,你以后要是毕业就在这么个地方儿待下去怎么办?取个穿高跟鞋又细又白的上海姑娘当媳妇儿,你就想不起来我了。慢慢地逢年过节也想不起来我了,也不给我打电话了,也不回家看我……然后过几年,过几年……你就该问了,王树民是谁?”
&esp;&esp;“王树民是谁?”
&esp;&esp;王树民把捂在脸上的手放下来,直直地看进谢一的眼睛里,半晌,喉咙才轻轻地动了一下,他说:“王树民是我,小时候住你们家楼上的那个,那个臭小子,叫王树民……”
&esp;&esp;他突然不说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一呼一吸间,满满的都是彼此的味道,谢一缓缓地垂下眼睛,搂过王树民的脖子,对着那张微微开启的嘴唇吻了下去,他整个人压在王树民的身上,唇齿间传来那个人的味道,经过神经中枢,被处理成带着绝望的苦涩。
&esp;&esp;王树民的手慢慢往下滑,搭在谢一的腰上,本能一样地回应起这种亲昵过头的纠缠,谢一手上攥着的易拉罐落了地,小半罐啤酒洒出来,没人理会。
&esp;&esp;不知道多久才分开,王树民突然头歪倒一边,轻轻地打起了鼾,谢一摇摇头,五指插进自己的头发里,低低地笑出了声。
&esp;&esp;风灯凌乱
&esp;&esp;隔天早晨,谢一把早饭在桌子上放好,然后轻手轻脚地合上门出去上班。门发出一声小小的动静,谢一抬头看了王树民一眼,这人正蒙着被子缩成一团,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关好门走了。
&esp;&esp;王树民在门扉合上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脸上没有半点睡意。
&esp;&esp;酒醉的时候怎么都可以,就算上街裸奔影响市容,充其量也就是个酒后闹事的,除了酒品不好之外说明不了什么,可是醒过来,人还是要继续活着,小心翼翼地控制好自己的七情六欲,面对世间所有所有的一切。
&esp;&esp;王树民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放在自己的嘴唇上,他记得那个温度,偏低的体温和冰冷的嘴唇,记得那个人不小心流进自己嘴里的眼泪,苦得吓人。
&esp;&esp;他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猛地把手放下来,眼睛瞪得大大的。被什么洪水猛兽追着赶着一样,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迅速地把行李包从床底下拖出来……
&esp;&esp;谢一傍晚下班,特意去超市买了一堆的菜,都是他平时看都不舍得看一眼的东西,王树民大少爷来了,不能委屈了他。
&esp;&esp;可推开门的时候,等着他的却是空荡荡的房间。谢一愣了一下,伸手扭开了门旁边的电灯开关,屋子里的温度告诉他,好像这里已经没有人很久很久了……那个人……呢?
&esp;&esp;他呆呆地在门口站了一会,把新鲜的菜放在小桌子上,弯下腰去,床底下也空空,连行李包都不见了,谢一眼睛里的光彩瞬间就黯淡下去。
&esp;&esp;昨天还闹腾着要住一个假期的人,今天就不告而别了——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谢一面无表情地拿起来,上面写着:“有点急事,来不及告诉你了,我先回家去了。”
&esp;&esp;后边一行字被划掉了,勉强辨认,被划掉的是“昨天晚上喝多了,以后注点意,别贪杯”。
&esp;&esp;纸条的右下角留了一个电话号码、一个地址附有邮编,旁边写着“我的手机号码和学校地址,有空常联系”。
&esp;&esp;谢一盯着那张纸条,像是要把它盯出个窟窿一样。“有空常联系”,多冠冕堂皇多客气的话!谁说王树民神经比电线杆子还粗的,这人分明敏锐得很,一点点过界的试探,也能让他望风而逃。
&esp;&esp;谢一的嘴角慢慢地弯起来,可他捏着纸条的手却在发抖——连逃走也装得若无其事,从容应对,半点尴尬都不留下。他想自己本来就是要死心的,王树民真是铁磁器,这么贴心地帮着推了他一把。
&esp;&esp;没空调没暖气,什么都没有的小屋子再冷,好像也比不过那一行事不关己似的,刻意拉开距离的话,让他觉得寒气逼人。谢一一个人坐在那里,突然间就觉得全世界都和自己没关系了似的,心里那一点点温暖的来源,徒然间就被浇灭了——被从天而降的一盆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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