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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第1页）

&esp;&esp;辛鸾之前一直以为他死了，此时他喉咙发涨，情不自禁就上前一步，可是还没等他喊出什么，邻近的柳营小兵猛地推了他一把：“一边去，这是你该上的道吗？”

&esp;&esp;辛鸾茫然地看着段器，张口结舌，忘了分辨。

&esp;&esp;那一刻段器似有所感，艰难地抬起头来，目光投向辛鸾的瞬间，枯寂的眼睛忽地在乱发后闪出炽烈的光！

&esp;&esp;辛鸾心中一喜：“段……”

&esp;&esp;“唔唔唔……”

&esp;&esp;段器忽地挣了一下，拼命地朝他摇头！

&esp;&esp;道两旁的百姓不明所以，眼见着段器还有精神，立刻愤怒起来，手中的土旮旯准确无误地砸上他的脸，振臂一高呼！“打他！他还敢抬头！”

&esp;&esp;“打他！”

&esp;&esp;“打死他！”

&esp;&esp;平顺的百姓激得狂躁了起来，嘈杂中有人怒骂，一时石头宛如疾风骤雨，重重地砸上段器身上头上！人群推挤起来，有人被撞倒在地发出惊呼，辛鸾被左推右搡，只感觉那时刻他如置身舟中，天地都在摇晃！

&esp;&esp;“疾行！”

&esp;&esp;随车而行的樊邯拨马回身，眼见着百姓失控，立刻催促起来。

&esp;&esp;木车冲开百姓的攻击石雨，加快速度，可段器仍然在往回看，粘稠的新鲜血液从段器的头上淌下来，淋淋漓漓地滴在他脏污的身上，他盯着辛鸾，轻轻抬起嘴角，竟是在笑，像他护着他的那些日子一样，用最不激怒众人的轻微弧度，朝他摇头，让他不要跟来。

&esp;&esp;辛鸾抓着自己心口，看着向北一路远去的队伍。

&esp;&esp;他想出声，想大喊，可喉咙简直像有刀在割一样。

&esp;&esp;紧接着，一声尖锐的鞭响划破了喧闹的人群。

&esp;&esp;所有人心头一震，紧接着听着嘹亮的大喊：“跸——！”

&esp;&esp;天子出行，开路为“跸”。

&esp;&esp;这一声代表着：天衍帝的梓宫棺木出来了。

&esp;&esp;突如其来的，辛鸾听见了哭声。

&esp;&esp;漫山遍野的哭声。

&esp;&esp;麋集盼望的人们都好像同时有了一双眼，一张嘴，一颗心，高坡上还没有挤下来的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esp;&esp;抬棺的领头敲着一根一尺长、两寸宽的红木尺，每打一下，杠夫就走一步。八十八杠的棺木，八十八抬的杠夫，辛鸾麻木地看着，想：原来一个帝王的死去，要这么多人为他抬灵柩。他挨着北城门的边角，脱掉鞋子，赤着脚在地上走，跟着人群不由自主地要靠近那梓宫，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左推右挤里，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

&esp;&esp;他这几天听了太多了。

&esp;&esp;他听了太多百姓对他父亲的评价，他们赞叹的他的英明，追慕他的英勇，他们谈起他的功勋，谈起他的治绩，好像他的每个掌故逸闻他们都清清楚楚，他每一个喜好都如数家珍，他们熟稔地谈起他美若天仙的妻子，熟稔地说他那个降生在战场上的孩子，熟稔地说起他的亲人、兄弟、臣子……但其实他们大多数人，根本都没有和他说过话，根本就不认识他，他们来，仅仅是因为他是明君，他是英主，他护万民，他扫天下！

&esp;&esp;可是对辛鸾来说，那棺材里的并不是什么圣天子……

&esp;&esp;那只是他爹爹，他一个人的父亲。

&esp;&esp;“爹爹。”

&esp;&esp;辛鸾伸出手想要碰那棺木，轻轻的、轻轻的、喊了一声。

&esp;&esp;这十数年来的父子相处，父亲每一次的宠爱纵容，每一次以身作则的教导，此时俱在心中，俱来眼底，他没能来得及长大，还没来得及报答他，能做的，忽然间就只剩下为他送终。

&esp;&esp;“爹爹……”

&esp;&esp;“爹爹，爹爹，爹爹，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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