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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啸卿没有表情,“与你何干?”
死啦死啦转过头,便变色了,师部外边的空地上,一条巨大的狗追着一个撒丫子狂奔的兵——其实只是那兵以为被狗追——同时两个兵在后边追着那条狗,以一种狗炮弹的速度向这边撞了过来。
“别过来!别……”死啦死啦大叫。
撞击的声音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狗炮弹径直撞向了死啦死啦的胯下,它那颗狗头的位置是正好撞到要害部位的,死啦死啦在一声惨叫中蹲了下来。
虞啸卿表情怪异地看着这景,狗肉舔着死啦死啦痛苦到痉挛的脸。
“上车罢。”虞啸卿说。
死啦死啦窝着腰往车上挣扎,以至虞啸卿只好用下颔调了个枪手上前扶。
死啦死啦问:“我的狗?”
“我车上,没狗座。”
于是死啦死啦把自己窝进了车,车走了,狗肉围着恭立的枪手转了个圈,开始转向追着车狂奔。
虞啸卿的吉普在郊野里狂驰,虽然有路,但看起来像在野地里狂驰。
死啦死啦紧紧把住,车颠得可以,但虞啸卿舒服得像快要睡着。死啦死啦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草地和树林,狗炮弹在其中若隐若现。
“太慢。”虞啸毅说。
于是开车的张立宪便把车颠得快要飞了起来。
那两个家伙穿过纵横曲折的人工沟壑,让多少天来一直在壕沟里渡日的家伙们从泥土里爬起来起立。
一个像虞啸卿一样瘦高的中校跑过来敬礼,“哥。”
虞啸卿吩咐道:“慎卿去忙你的。”
于是那家伙也没什么客套,掉头去了。
虞啸卿在这样的曲折里也走得像箭头一样笔直,今天他拿着军刀,所以间或会把他连鞘的刀敲在某个兵的失误之处,你也不知道他目不斜视地怎么就能看清那些。
死啦死啦走得像上西天的猢狲一样是永远的S路线——因为这是主力团阵地,大多数装备让他这个管理袜子鞋垫的前军需瞠目结舌。
虞啸卿在一处隐蔽良好的壑壕里停下,这里有一副大倍率炮队镜,被伪装成了从枝林里伸出的树枝。虞啸卿用他的刀敲打了那具炮队镜,“看吧。”
死啦死啦便看。
便看见对岸的日军阵地,连峦绝山,不见人,偶有处招展着他们的军旗。
日军的阵地比这边相对草率,因为他们此时的着意并非防御。
死啦死啦离开了炮队镜,没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虞啸卿在战壑里踱步的样子也不像想听什么。
“跟你们在南天门打过的竹内联队已经做了增强,若攻击东岸,将为锋锐之首。联队长竹内连山,战法阴鸷,我方战也不战,坚壕苦守,时日漫长,竹内倒会是个不错的解乏对象。”虞啸毅说。
死啦死啦怔忡地笑了笑,因为谁都知道虞啸卿的轻描淡写恰因为不轻松。
虞啸卿接着说:“虞师有一个笑话。是张立宪这帮厮们传出来的。”
张立宪夸嚓一个立正,脸上倒带着笑意。
“他们说我从来不坐,太瘦。屁股上的肉不如脚掌厚,硌得痛,所以宁站不坐。”虞啸毅拿鞘轻敲了张立宪的头,“放屁。我不坐,因为受过刺激。当年打出湖南,就想有和家乡不一样的一片天地。我饿了,在路摊上吃碗米粉,学生游行,有人在我背上贴了个纸条。”
虞啸卿的眼睛都眯缝起来了,可想他真是受过不小的刺激。
“‘国难当头。岂能坐视?’——我不知道,我居然就坐在那吃完那碗米粉。谁命里都有个恩人。我的恩公,或是恩婆,就是在我背上贴纸条的那人。国难当头,岂能坐视?于是我再不是那个浑噩的湖南小子。国难当头,岂能坐视。于是我多少年再没回过家乡。还有,我再坐下胃里就开始往上返。——但是有天我会坐。”
他停下了话头。从炮队镜里看着对岸。大伙全无异议地站着,谁让他最大?
“当我们千军万马席卷西岸,攻复南天门失地时,我会坐下。现在上峰无战意,我只好把自己挺得像一杆旗,好保你们的战意。真打的时候,我会坐下,省下站的力气,省下所有力气,带你们打仗。”
他直瞪着死啦死啦。死啦死啦只好立正了一下以示听到和同意。于是他也斜着死啦死啦,开始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你很有趣。漫长的苦守,你也是个不错的解乏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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