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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节（第2页）

&esp;&esp;“因为人生有许多长夜需要捱过，不是每个夜晚我都能与你相伴的。”

&esp;&esp;他仍跪在原地一动未动。

&esp;&esp;女子睁开眼望着眼前的孩子，仿佛从他身后那道清冷的影子中，看到了深埋骨血之中、并且还在疯狂生长的疯狂与执念。

&esp;&esp;她轻声叹息。

&esp;&esp;“你可知，母亲为何总是不提起、也不写下自己的名字？”

&esp;&esp;他摇摇头。

&esp;&esp;“钟离一族，注定孤独。终离二字，是对这世上所有长相厮守之人的诅咒。无论情深几分、缘聚几时，终有分离之日。这就是你我的宿命，也是天下人的宿命。”

&esp;&esp;“我不信宿命。母亲也不要信。”

&esp;&esp;“我小的时候，也是不信宿命的。”女子竟笑了起来，神情灵动的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有人告诉我，花开娇艳又如何，它们注定会从枝头凋落。可我每日从家门前那些梨树下走过的时候，从来都觉得那些花是永远不会凋谢的”

&esp;&esp;听到女子又说起了从前，他本能地往前凑了凑，然而对方的话却戛然而止。

&esp;&esp;“只是不信命的人，总要受些苦的。我不想你受苦。”

&esp;&esp;说完这些，女子再没有开口。

&esp;&esp;她只伸手将他揽过身前，握着他的手、在他手心随意写着笔画。

&esp;&esp;那是些不成文字的符号，既然母亲不会哼唱，他便把它当做哄他入睡的安眠曲。

&esp;&esp;晚风寒凉，他沉沉伏在母亲身前那张绣着并蒂曼陀罗花的软垫上，意识在女子轻缓的动作中渐渐模糊远去。

&esp;&esp;又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他又听到了母亲年轻的声音。

&esp;&esp;“未儿，醒醒。你做梦了。”

&esp;&esp;做梦？他不是已经从噩梦中醒过来了吗？

&esp;&esp;“醒醒，你该回去了。”

&esp;&esp;回去？回哪里去呢？

&esp;&esp;身体很沉重，连勾一勾手指都很费劲，想要睁开眼却仍身处黑暗之中。他感觉到自己已经清醒的灵魂在这具死气沉沉的身体中拼命挣扎，直到黑暗中出现一道裂缝、透入一点光芒。

&esp;&esp;他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esp;&esp;头顶是简陋的木梁，木梁上挂着一只破旧的纸灯笼，灯笼内的火光已经熄灭了。

&esp;&esp;晨光熹微，微凉的风从稀疏的窗阑间一并透进屋来，空气中有泥土和新鲜植物的味道。

&esp;&esp;他缓缓从那张简陋的床板上坐起身，光着脚踏上那吱嘎作响的陈旧木板，向着有光的地方一步步走去。

&esp;&esp;

&esp;&esp;霍州西南、赤州东北、闽州东南的交汇处，有一处人烟稀少、鲜有人知的小村子。

&esp;&esp;村子坐落在一片荒凉山坳中，山坳底部有一处小小平原，平原中被一道三岔口分作三块，分属霍州、赤州、闽州。

&esp;&esp;村子里的人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人，村子外的人也不知这村子究竟属于哪边。

&esp;&esp;村子东北方有座不高不险的山，西南方有片寸草不生的地，东南方有座不知何时建起的古塔。这一山、一地、一塔便是这村子的全部。

&esp;&esp;村子所在的山坳外常年生着一种带刺的棘树，冬季则接连数月被大雾笼罩，进那山坳的路口常常淹没在荆棘雾海之中，是以少有商队旅者愿意穿行而过，外乡人更是不愿在这穷山恶水中扎根生活。

&esp;&esp;外面的人不愿进来，里面的人也不愿出去。

&esp;&esp;那村子里的人向来很少离开三岔口附近十里远的地方，更少与外界走动，靠着山坳底部的一点点耕地自给自足。这小小的一片耕地，是村中几代人辛勤开垦的成果，只因这山坳中盛产一种白色的石头，混在土中遍地都是。

&esp;&esp;这种石头说硬不硬、说软不软，既无法用烧制打磨成地砖、也无法用做雕刻石材，只能勉强凿碎后铺设庭院，费时费工、利润微薄，从来无人开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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