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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啦死啦叫唤着:“别再问啦!回团里!”
他那破车轱辘蹬得都要飞出去了。我们也就再腾不出任何力气来哪怕他妈的骂一句。
收容站门口机枪架着,如临大敌,但枪口对的倒像是从收容站外哄逃的别团兵。罗金生没去给迷龙搬家,坐镇着机枪,倒是杀气十足。狗肉则早到了。蹲在门口气定神闲。
死啦死啦一车当先地到达,我们半死不活地追在后边。他把车停了,把车座——也就是钢盔扣在脑袋上,车就扔原地不要了。
然后他边系着皮带边问:“有跑的没有?”
罗金生报告:“有!被我们弹压啦!”
死啦死啦便整着他那因不可告人之事而凌乱的衣服,一边往院里进,“像样儿!全团集结!”
罗金生说:“团座。虞师座死啦!”
他的表情和陆续跑到的我们的表情都表明一件事。我们也想加入那群哄跑的兵丁。
死啦死啦挥手:“再查。”
罗金生便把机枪一拉栓,对了离他最近一群从收容站外哄跑过去的兵。“呔!虞师座呢?!”
“日本人第一轮炮就把他炸死啦!”
我们便看着死啦死啦,等他一个结论。那家伙的表情很怪,绝不是悲伤,倒像是拿不定主意要强忍欢爽,还是强作悲伤,这让他的表情有点儿很难堪的扭曲,最后他决定什么也不做了,“走啦走啦!全团集结!当兵的哪儿能被打死在自己窝里?”
我们面面相觑。
“还要集结?”我问。
“我刚收到的消息,虞师座已经干过怒江啦,歼敌双万,正率精兵直扑密支那!”
我们再一次面面相觑,看他像看神经病。
“……这个,不可能吧。”阿译很怀疑。
“最好的都不信,干吗要信最坏的?”死啦死啦看起来要抽自己耳光,“居然连我都信啦日本人会让我安安生生拉出一个团再打过来!”
“咱们也就一个多营,过半的人没枪,过半的人都没摸过枪。”我说。
死啦死啦也有点儿没辄。看看我们,又看了眼一直在我们收容站外哄逃的溃兵,说:“下他们的枪!”
于是我们那位重机枪手又一次猛拉开马克沁的枪栓,“呔!要逃命的就地扔下八斤半!”
我和阿译等等一帮老兵油子在试图把我们的五百来人整成一个队形,那几乎是徒劳。
溃兵被我们拦截着把枪扔下,它渐渐地成了一个小堆。
死啦死啦一边忙着把自己绑扎得像个枪库一样,一边对着我们嚷嚷:“整好一队就去捡枪!每人四十发子弹!”
迷龙冲着他吼回来:“咱们就三种子弹!缴下来的枪倒有七八种!”
“那就路上再抢!”
狗肉看起来和他一样好战,很欢势地对着这个那个猛扑,我们不止一个人被它扑得连滚带爬地摔在地上。
死啦死啦鬼扯虞啸卿已经打过怒江,可我确定他是一听到虞啸卿死啦,便立刻比狗肉还要欢畅。我便一边吆喝着那帮刚吃几天饱饭就要拉去挨枪的炮灰兵,一边想着他和虞啸卿到底是怎么个见鬼的交情。
我们破破烂烂拼拼凑凑的队伍行进在禅达的街道上。百姓早藏没了,目中所见尽是跑都跑得没个方向的溃兵。我们拉杂的队形在街道上排挤着迎面而来的溃兵前进。
迷龙又拿回了他的机枪,这回是七点九二的捷克造,豆饼又背着大堆零件弹药在他身后连呼带喘。郝兽医背了足三个医药箱。丧门星又背了砍刀。不辣像在南天门上时一样,连绳子带装具在自己身上绑满了长柄手榴弹——不管愿与不愿,我们关于战争的记忆多少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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