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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8节（第2页）

&esp;&esp;这个冬天对他来说很难熬。

&esp;&esp;二十万大军包围高唐，连日的进攻无果，纷杂的数据就像一颗颗呼啸而来的泥弹，砸得他鼻青眼肿，晕头转向。仅是每天消耗的粮草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每天都需要数千民伕运粮入营，分发到各营手中又要辎重营的掾吏、将士忙一天，而各种数据统计到他这里来，即使有不少掾吏协助，也足以让他头晕脑涨，疲惫不堪。

&esp;&esp;他明白父亲袁绍出征官渡时为什么只带五万人了。兵力越多，消耗在各种日常事务上的精力越多，他正当壮年都承受不住，更何况已经半百的袁绍，累就能累垮他。

&esp;&esp;“使君？”

&esp;&esp;面门传来一个不轻不重，能让袁谭听到，却又不至于吓着他的声音。袁谭抬起眼皮，透过指缝，看到主簿司马懿正站着他的面前，手里还捧着一摞文书，顿时心里一紧。他定了定神，放下手，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是仲达啊，这是最后一批？”

&esp;&esp;司马懿低头看看，有点尴尬。“还有两批。”

&esp;&esp;“今天怎么这么多？”

&esp;&esp;“刘备派人回来通报军情，领取辎重，多出不少事务。”

&esp;&esp;袁谭觉得牙疼。他后悔当初答应刘备提供他粮秣了。一万骑兵，将近两万匹战马，每天的消耗能占去整个消耗的三分之一。战马平时可以吃草，作战时没有时间放牧，为了保证战马的体力，只能吃粮，一匹战马相当于十二个战士的口粮，是平时的六倍。刘备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没有一点节俭的想法，坚持要求按照标准供给。

&esp;&esp;这激起了很多人的义愤，包括袁谭本人。

&esp;&esp;袁谭从司马懿手中接过公文，没有打开，先用手指敲了敲。他知道，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刘备贪婪得理直气壮。袁谭想了想。“仲达，刘备最近一直没有战斗任务，他要那么多粮食干什么用？”

&esp;&esp;司马懿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应该是屯在东平陵和于陵，以备不时之需。”

&esp;&esp;“你怎么知道的？”袁谭很奇怪，刘备行踪不定，司马懿如何这般肯定。

&esp;&esp;“臣从他们运送的距离估算出来的。”

&esp;&esp;袁谭略一思索，明白了司马懿的根据，东平陵和于陵都在临缁与历城之间，那里有一片山地，刘备据险而守，依山列营是最保险的。他不肯将生命线控制在别人手中，所以利用战马战时与平时的口粮标准差额来屯粮，防止突然被他断绝粮食供应。

&esp;&esp;对刘备来说，战马消耗的粮食最多，战时与平时差距悬殊，正是动手脚的机会。

&esp;&esp;“狡诈的大耳贼。”袁谭哭笑不得，拍了一下案。

&esp;&esp;司马懿提醒道：“使君，何不让他增援荀将军？”

&esp;&esp;袁谭看着司马懿，有点摸不清司马懿的心思。荀衍驻扎河内，刘备如果去增援他，的确对荀衍助力不小，可是这样一来，刘备的消耗就要由河内承担，河内人愿意吗？

&esp;&esp;“骑兵消耗巨大，如果不用，实在可惜。若让刘备驰援荀将军，则河南压力增大，孙策自然会将重心西移。如此，睢水防线薄弱，可一战成功。”

&esp;&esp;“取兖州？”袁谭坐直了身体。他还没收到曹昂的回复，也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说过要取兖州。

&esp;&esp;司马懿低下了头，诚惶诚恐。“臣多言，请使君恕罪。”

&esp;&esp;“无妨，你说说看，为什么要取兖州？”

&esp;&esp;“喏。”司马懿拱手再拜，说了自己的理由，大致不出袁谭与沮授商量的范围，可袁谭还是很惊讶。河内司马原先是将门，司马懿的高祖司马钧官至征西将军，但军事能力很一般，是个常败将军。后来士风崇文，河内司马氏也由武转文，以经生自诩，司马防便以守礼著称。司马懿做事很认真，也很聪明，袁谭却不知道他还通晓军事，而且水准还不差。想法虽有不周密之处，却也难能可贵。

&esp;&esp;袁谭来了兴趣，将公文暂时放在一旁，又命司马懿入座，询问司马懿对当前形势的看法。司马懿话不多，但句句切中要害，颇有见地。尤其是他提出先进攻陈留的战法，袁谭很是欣赏。

&esp;&esp;这都是沮授计划的一部分，区别只在于司马懿建议调刘备西进，配合荀衍，对河南施加压力。既让刘备发挥了作用，又不动声色的将刘备调离兖州战场，尤其是陈留。陈留是兖州。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在豫州境内的斥候传来的情报，报纸上说的这些都不是虚言，满宠从建业回来的路上就发布了征发命令，现在各郡都已经行动起来，尤其是离战场较远的汝南。

&esp;&esp;袁谭、沮授翻完那些报纸和情报，相视苦笑。既然如此，兖州是非取不可了。

&esp;&esp;“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让将士们过个年，正月初五，进军兖州。”袁谭敲了敲案几，又道：“给曹昂写信，最后一次劝降，尽君臣朋友之谊。”

&esp;&esp;……

&esp;&esp;建安五年，元旦。建业，太初宫正殿。

&esp;&esp;孙策正襟危坐，接受文武的朝贺。

&esp;&esp;王后袁衡盛装出席，坐在孙策身侧，身姿挺拔，笑容温和而不失矜持，雍容华贵。虽然王冠很重，她修长的脖子依然挺得笔直，像骄傲的天鹅。相比之下，孙策霸气用余，庄重则有所不足，他脸上的厌烦已经有些掩饰不住。

&esp;&esp;他实在有些后悔。这他么谁定的礼仪，简直是折腾人啊，天不亮就坐在这里，一坐大半天不能动，腿都麻了有没有？好在一年只有一次，要不然他宁愿不做这个位置。

&esp;&esp;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偷看殿角的漏壶了，漏壶的标尺像是凝住了，半天也没不见动静。孙策机械的点着头，向上前行礼的官员致意。重臣都已经祝贺完了，现在是各署的大吏，有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见面。有幸上殿，这些人都很兴奋，可孙策却有点提不起精神来。

&esp;&esp;笑了半天，脸都僵了，笑不动。

&esp;&esp;“殿下，再坚持一下，坚持就是胜利，百炼成钢。”趁着难得的空隙，袁衡悄悄的捅了捅孙策的腰，头不动，唇也不动，声音虽然有些含糊，却清晰入耳。孙策微微侧头，斜睨了袁衡一眼，不禁苦笑。论觉悟，他还不如这年方十八的王后。论说话水平更是不如——要他说，他很可能说成“马上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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